在東京一間狹小的房間裡,衣架上掛滿了VIVIENNE WESTWOOD 服裝,地板上堆積著未拆封的 COMME DES GARCONS 紙袋,牆角的泡麵碗與 MARC JACOBS 手袋配飾共處一室——這不是虛構的電影場景,而是日本攝影師都築響一鏡頭下真實的「設計師信徒」日常——《着倒れ方丈記 HAPPY VICTIMS》。

《着倒れ方丈記 HAPPY VICTIMS》的誕生本身便是一場反主流實驗記錄。在 1999 年,當日本各大時裝雜誌都打造如出一轍的「消費圖鑑」時,《流行通信》卻反其道而行之,開設新專欄連載都築響一拍攝的「HAPPY VICTIMS」故事。在這七年間,他走遍全日本挖掘出87個極端案例,最終集結成這本顛覆消費美學的寫真集。

早年以《TOKYO STYLE》記錄東京蝸居族的都築響一,這次將鏡頭轉向被服裝填滿的居住空間。有趣的是,這些信徒都很「專一」地只追隨他們狂熱的品牌,書中每張照片都搭配受訪者的自白,形成強烈反差:某位女性將整面牆釘滿 COMME DES GARÇONS 衣架,並說道:「衣服比男友更可靠」。
「每個月薪水到手後,我會立刻衝去買下看中三個月的那件外套,剩下的錢只夠吃便利店飯糰。」書中一位受訪者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話,就正正表達出「HAPPY VICTIMS」的生存哲學。


都築響一的鏡頭刻意避開光鮮亮麗的拍攝風格,轉而聚焦於衣物與破舊房間形成的荒誕對比——充滿解構主義的MARTIN MARGIELA 高跟鞋被隨意丟在泛黃榻榻米上,華麗炫目的 VERSACE 服飾像桌布般佈滿整個客廳。


這些「非典型消費者」顛覆了品牌精心營造的夢幻形象。他們既不是雜誌中的名流貴婦,也並非穿梭於表參道和銀座的富家子弟,而是擠在電車裡緊抱 PRADA 紙袋的上班族、將高訂西裝穿去居酒屋打工的大學生。正如書名「着倒れ」(意指為了服裝以傾家蕩產)所示,他們對設計師品牌的狂熱早已超越「穿搭造型」層面,更轉化為近乎宗教崇拜般的心理狀態。


都築響一並沒有將鏡頭作為批判工具,也沒有美化這些「品牌信徒」的行為,他僅以一個觀察者角色身份,記錄他們如何用設計師品牌構築他們的身份。書中有人坦言「穿上 SAINT LAURENT 時,我才敢抬頭走路」,也有人自嘲「這些衣服是保護色,遮住我對人生的不安」。


當主流媒體將過度消費視為病態,現今新世代對於購買奢侈品牌視作浪費金錢,這本攝影集卻呈現出某種令人心酸的浪漫——在物質堆砌的縫隙間,展現了普通人對「美」最純粹的渴望。你之所以不可以否定和質疑這些人的價值觀,是因為他們都在熱愛的時裝中找到生命所屬的意義,而在他們狹小、凌亂不堪的房間裡,也蘊藏了屬於人生的一種快樂、目標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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