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可能不只愛一個人，卻為什麼認為自己需要唯一的專屬香水？
身穿 DIOR 灰色衛衣、波鞋，搭配 JW ANDERSON CAP 帽的 FRANCIS KURKDJIAN 不解地問。這位法國調香師換掉平日標誌性的白恤衫，以活潑一面慶祝 BACCARAT ROUGE 540 誕生十周年。發布會於曼谷舉行，相隔二十年再訪，他以 GREEN、FRESH 和 EARTHY 形容當地的濕氣，並不時瞄向自己手上的花花戒指，忍不住說：「我的戒指好美。」跳脫的思維反映其多變的創意。下一秒他繼續剛才的分享：「汗會『吃掉』你的香氣……而我盡量也不會在夏日製作香水……」
FRANCIS KURKDJIAN
FRANCIS KURKDJIAN'S FLOWER RING
FRANCIS KURKDJIAN 從小對藝術充滿熱情，原本夢想成為芭蕾舞者，後來卻愛上調香，毅然投身香氛世界。24 歲時，他為 JEAN PAUL GAULTIER 創作出經典 LE MALE，從此成為業界傳奇。無論是巴黎的晨光、童年的糖果，還是夏日的微風，都被他化作嗅覺記憶。MAISON FRANCIS KURKDJIAN (簡稱MFK) 於 2009 年創立，以香氛衣櫥概念為人所知，鼓勵人們像選衣服一樣噴香水，用氣味展現不同心情。線條俐落的香水瓶亦非常有辨識度，設計啟發自法國傳統建築，金色、銀色或鋅色的瓶蓋更呼應巴黎屋頂的色彩。
這次訪問，KURKDJIAN 深入淺出自己對品牌、香水及文化認同的獨特見解和處世之道，解釋香氣藝術與日常生活的緊密聯繫。編輯特以筆記形式撰述，帶大家走進這位天才調香師清晰的思路。
巴黎與靈感
“A PLACE THAT INFLUENCES ME A LOT IS PARIS.”
對我影響最深的地方是巴黎，我的香水靈感都來自它⸺巴黎式優雅、魅力、時尚和精緻，也就是法國人常說的「JE NE SAIS QUOI (妙不可言的特性)」，例如 PETIT MATIN 和 GRAND SOIR。前者描繪巴黎清晨的感覺，當城市還沐浴在第一縷晨光裡，坐在露台喝咖啡，然後漫步於空曠的街道，迎接新一天的興奮。後者則像在魔幻的巴黎夜晚漫步，橋樑和地標閃耀如繁星，沉醉於無盡的夜色與歡愉。
PETIT MATIN
GRAND SOIR
“INSPIRATION IS THE INVISIBLE PART OF CREATION.”
靈感是創作中看不見的部分，也是我工作中最困難、最具挑戰性的地方。但只要我能將其轉化成香氣，任何事物都可以啟發我，如經典與現代藝術、芭蕾、時裝，甚至生活方式。
“I FOCUS ON A UNIVERSAL FEELING.”
有時我會專注於超越一切的普世感受⸺香水及其故事必須是一種全球每個人都能感受、理解並用自己方式體會的概念。因此，與現實世界保持聯繫對我來說很重要，這樣才能維持相關性。
“THE NAME ALWAYS COMES FIRST.”
創作時，香氛名字永遠是第一步。它給我方向，框定我腦海裡的所有想法，就像我的靈感板。如果不知道想表達什麼，就不知道該用什麼原材料。畫家用顏色，音樂家用音符，而我這個調香師就用香氣。簡言之，一旦構思好想法，我就會選定一個名字，然後再夢想那個香氣，並將其調配出來與名字相呼應。
“BACCARAT ROUGE 540 IS A PERFECT EXAMPLE OF MY APPROACH.”
BACCARAT ROUGE 540 就是最好的例子。這名字背後的故事來自 BACCARAT 標誌性的紅水晶「ROUGE À L’OR (金紅色)」；透明水晶與 24K 金粉混合，在 540°C 高溫下融合而成的猩紅色，所以叫 ROUGE 540。我認為大家著迷的主要原因是它獨特又持久，香氣層次豐富，留香明顯，與其他香水一聞即辨；香氣在皮膚上留存著琥珀、花香和木質的感性，完美平衡。
很多人都說每次噴這款香水都會被稱讚，還會被問用的是哪一款。
童年與香調
“KURKY IS A MANIFESTO TO SEE LIFE THROUGH THE EYES OF A CHILD.”
KURKY 就是要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保持夢想、相信夢想，這款香水誕生得很自然，充滿創意和自由，就像突然的微笑或一陣笑聲。我的童年和小朋友對生活無憂無慮的態度是靈感。
“WHY SHOULD EVERYTHING BE SO SERIOUS WHEN WE ARE ADULTS?”
為什麼長大後什麼都要那麼認真？為什麼不能繼續做傻事？為什麼不能再愛吃糖？這支香水鼓勵大家勇於嘗試，像彩虹般多姿多彩，不要對自己太嚴肅。
“THE NAME IS ALSO A NOD TO MY CHILDHOOD.”
香水名字也是我童年的回憶。從小到大，很多人都不會讀我的亞美尼亞姓氏，KURKY 就是朋友給我的暱稱，簡化自 KURKDJIAN，至今他們還會這樣叫我。包裝靈感來自法國小學的練字簿，就是我們學寫草寫字母時用的那種，配上品牌標誌色「巴黎灰」，還有我親手畫的小塗鴉。顏色選用 70 年代的橙色和綠色 (我1969年出生)，帶出友善、溫暖和糖果般的感覺。
“IT’S ABOUT CREATING A SCENT THAT MATCHES THE STORY.”
對我來說，創作香水就是要讓香氣與故事相呼應。創作 KURKY 時，我想要一種令人垂涎、充滿趣味又有點古靈精怪的香氣，同時避免傳統的美食調。它要甜得像糖果般讓人想一再品嚐，但又要保持輕盈和清新，我想到吃不停的 TUTTI-FRUTTI 什錦水果糖。而其中的麝香基調則像頸邊一吻，溫柔且親暱。
EDITOR: WHICH NOTE IN KURKY MAKES YOU SMILE THE MOST? KURKY 裡哪個香調最能令你微笑？
“IT’S NEVER ABOUT A SINGLE NOTE.”
香水從來不是單靠某一種香調，將香氣拆解成原材料並不恰當。就像畫作或音樂一樣，重點是整體感覺。我創作香水是講故事，原材料只是工具，關鍵在於它們如何融合。KURKY 是一款讓大人都敢像孩子般做夢的簡單快樂香氣。
文化與時空
EDITOR: FRAGRANCE CREATION IS TRADITIONALLY HIGHLY GENDERED IN MARKETING. HOW DID YOU APPROACH OR REBEL AGAINST CONVENTIONAL STEREOTYPES AND BINARIES OF MASCULINE AND FEMININE SCENTS? 香水行業傳統上強調性別，你如何看待或打破男性與女性香氣的刻板印象？
“PERFUMES COMPLETELY REFLECT THE TIMES IN WHICH WE LIVE.”
香水完全反映我們所處的時代，也隨著文化和品味演變。現代人表達自我更自由，年輕一代對身份認同更開放，這是很正面的現象。男女二元的界線愈來愈模糊，大家都希望自由定義自己。香水作為文化的一部分，自然也反映這種趨勢。社會變了，選香和用香的方式也變了。
“EVERYONE IS FREE TO CHOOSE A FRAGRANCE BASED ON THEIR IDENTITY.”
每個人都可以按自己身份選擇香氣。作為創作者，我認為有責任重新思考女性與男性的定義。2009 年我製作了適合任何人、任何場合的 AQUA UNIVERSALIS。
後來的 GENTLE FLUIDITY 也是我對當代性別議題的回應⸺這款香水有兩個版本 (金色版偏溫暖香甜、銀色版較清澈辛香)，它們以完全相同的原料調製，但香氣個性完全不同，體現了自由表達自我的理念。
EDITOR: PERFUME CAN BE A TIME CAPSULE FOR THE NOSTRILS, A KIND OF MODERN ALCHEMY THAT PRESERVES A PARTICULAR LANDSCAPE OF SCENT. IF YOU COULD STEP INTO A TIME MACHINE AND SEND ONE OF YOUR CREATIONS TO YOUR 18-YEAR-OLD SELF, WHICH FRAGRANCE WOULD YOU CHOOSE, AND WHAT WOULD YOU WANT HIM TO FEEL OR UNDERSTAND THROUGH IT? 香水就像嗅覺的時光膠囊，如果你能把一款作品送回去給 18 歲的自己，你會選哪一款？希望他從中感受到什麼？
“IT WOULD BE AQUA UNIVERSALIS.”
如果可以，我會選擇 AQUA UNIVERSALIS。這款香水代表純粹、簡約和日常生活中那種無形的優雅。18歲時我滿懷野心和創意，但還未明白精緻不一定要高調。
“I WOULD WANT MY YOUNGER SELF TO UNDERSTAND THAT POWER CAN LIE IN DISCRETION.”
我希望年輕的自己懂得，力量可以來自低調，最美的東西往往藏在最輕柔的細節裡。AQUA UNIVERSALIS 也提醒我，最普遍的情感，往往也是最親密的。
“MY MISSION IS TO CREATE BEAUTY, TO BRING GLAMOUR AND JOY INTO PEOPLE’S LIVES.”
我的使命是創造美麗，為人們的生活帶來魅力與歡樂。每當有人因為我的作品而觸動，並與我分享其對香水的共鳴時，我總感到無比欣慰和幸福。想到有陌生人穿著我傾注心思創作的香水，我會想像他們的生活、愛的人，以及他們收到的讚美，這都讓我非常感動，也帶來一種特別的自豪感。
EDITOR: WHAT ADVICE WOULD YOU GIVE TO YOUNG CREATIVES HOPING TO MAKE THEIR MARK IN THE FRAGRANCE WORLD? 你會給希望在香水界闖出一片天的年輕創作者什麼建議？
“THERE IS NO SECRET. IT’S A MATTER OF WORK AND HARD TRAINING, BUT ALSO CURIOSITY, OPENNESS TO THE WORLD AND OTHERS.”
沒有什麼秘訣，一切都靠努力和不斷練習，同時要保持好奇心，對世界和他人保持開放。我認為除了基本功外，並沒有特定的條件或知識是必須的。要懂得傾聽，勇敢前行，跟隨直覺。香水是用大腦創作的，不只是靠鼻子。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搞笑，但事實就是這樣。例如，沒有一個名字在腦海裡，我是無法開始創作一款香水的。
KURKDJIAN 坦言調香師和經營生意是兩回事，要同時兼顧這兩者其實很有挑戰性，所以他和事業夥伴、品牌聯合創辦人兼現任 CEO MARC CHAYA 一起經營這個品牌。過去 30 年 KURKDJIAN 探索過無數創作香氣的路徑，這些故事將會在 10 月 29 日至 11 月 23 日於巴黎東京宮舉辦的《PERFUME, SCULPTURE OF THE INVISIBLE》回顧展中展出。他表示會用意想不到的香氣表達形式，邀請參觀者展與香氣互動，並激發情感、問題 (QUESTION) 和願景。他的目標是將香水提升為真正的藝術媒介，展現它佔據空間、與其他藝術形式共鳴的能力，同時致敬傳統並挑戰既有規範。
後記：昨天噴了 BACCARAT ROUGE 540 去茶餐廳，今天用了 KURKY 去晚宴，無論是高雅地平凡，抑或佻皮地華麗，最重要是喜歡與自在，永恆的優雅和智慧從來不受場合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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